南是我在健身房認識的教練。剛認識他時我都不太理他,因為他留著長髮,在後腦勺綁一個啾啾,長得雖然帥但是我的偏見就是這是一個肌肉無腦男。還有一開始也不知道他是教練,只覺得這人老愛對每個人笑,神經病。一直到第一次參加拉丁有氧,才知道原來他是教練之一,笑只是展現友善的一面啦。神經病是我。

南的舞教得真好!說真的,拉丁人血液中就是充滿奔放的熱情,所以南這個阿根廷人跳起舞來真是熱力四射,許多老老少少的女粉絲都是衝著他來的。有時候跳拉丁有氧跳到某些歌曲,粉絲們還會歐累起來哩,氣氛超嗨。跳拉丁舞是需要耍點性感和挑逗的,南有時候就會下台與學員貼身跳舞,讀到這你可能以為他是故意調情,但其實他都挑老人家,開玩笑的成份比較大,而不是去動那些瘋狂的粉絲。

大概半年後,我在健身房也認識比較多人了。有一次莉拉約我和其他一夥人參加 Zumba Experience,這個是一天之內連跳六個小時,有不同的教練單獨或分組表演及教學,非常非常有趣。活動結束時南跑來和我們這個健身房的學員大合照,從那次之後,我們見面就會微笑打招呼了。

比較熟是從他膝蓋開刀之後。那年南才 26 或 27 歲,說實在還是個大男生。也許因為年輕,再加上性格使然,他教課時都非常拼命。除了教跳舞,他也教重量訓練,我後來開始上重訓時,才發覺他的壞習慣是負重一定要超過學員。以這樣的模式長久鍛鍊下來,導致膝蓋半月板損傷非得接受手術治療。那段復健的時間,是他太太法蘭卡來代課跳舞,那時許多粉絲心都碎了,原來他們心愛的南已經成家啦!而且法蘭卡,嘖嘖,一頭漂亮微捲的金色長髮,身材根本就是模特兒等級的,那些芒果們要怎麼比啦~

等南復原再回來教課時,經常跳到一半就得停一下,因為他的膝蓋還是會隱隱作痛。有一次我看他實在痛,下課後幫他按壓了幾個穴位,沒想到大大舒緩了疼痛。從這次開始,我們便從打招呼,進階到開始聊天了。後來我建議他針灸,找了一天他和法蘭卡就一起來我家針灸。

那也是我第一次和法蘭卡聊天,她小南三歲,外表很成熟但其實是一個滿稚氣的女孩子,看得出來非常黏南。不過我隱隱感覺,他們之間對彼此的期待,也許差異還不小,但那只是一次見面的感覺而已。

前年知道學校要求我們寫一篇小論文,我選擇的大主題是慢性下背痛。在和老師談過之後,決定找幾隻小白老鼠當作研究對象。一天上完南的重訓課,幾個人聚在樓下喝咖啡,談著我在找研究對象的事,南換洗完加入對話時,聽到我在找人,又知道因為是研究性質所以完全不收費,他馬上一手撐著背說哎喲哎喲好痛,臉上表情一百,當下真是被他笑死。我說認真一點啦,這跟我的論文有關哩。他就很認真的說,他真的長期背痛,所以很願意當我的小白老鼠。我說你一個月要來我家治療八次哦!他說沒問題啊。

在這一個月中,每個星期他要來治療兩次,而他的下背痛在治療第二次之後就有很明顯的效果,他高興的一直想回報我什麼。當他知道以後我有意自己開診所,就興沖沖的說要找朋友幫我設計名片和商標。我一直以為他說說而已,沒想到他認真的很,每次見面就一直追問我名片上要印什麼。我那時真的完全沒想法,結果還是他幫我取了一個簡單、好記又有意義的名字。名片的基本色調也是他幫我想的。他那位做設計的朋友幫我設計了好幾款圖案,名片非常簡潔但很亮眼。我請台灣的印刷店印出來後給南看,他一直驚嘆說好漂亮,後來連他的名片也是我幫他找台灣的印刷店印出來的。

每次他來當小白老鼠時,從問診、觸診、填問卷到治療,大概是一小時。在這一個月的八小時中,我和他聊了非常多,觸及的話題一次比一次深入。有一次他嘆氣告訴我,自從住到荷蘭之後,失眠就悄悄的找到他,夜深人靜他常常覺得自己被某種東西困住,很想大吼大叫。他的熱情對上荷蘭人的「冰冰有禮」文化,就是不太對盤。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離開荷蘭,但太太法蘭卡除了阿根廷以外,並不想去其他國家。而他,對阿根廷的未來並不是那麼樂觀…

他跟我說他都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些想法,他在荷蘭沒有真正交心的朋友,他也覺得荷蘭人很難交心。聽到他這樣說,我也是感到黯然。大部分人對他的看法,就是一個陽光大帥哥,萬人迷,朋友肯定很多,卻不知內心很孤單。我勸他,即使再怎樣,也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。他在當我的小白老鼠之前,因為參加體能競賽受傷而腳踝動刀,而這個腳踝,卻一直好不了,搞得拉丁有氧已經停很久了。我感覺出,他這麼拼命三郎的教課,有一部分是一種無言的吶喊,一種強迫式的抒發。他聽到我這麼說,沉默了很久很久…

這一個月之後,他還是持續來家裡治療,但換成治療腳踝。這期間他告訴我,法蘭卡懷孕了,我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個知道的。那時來治療時,他會興沖沖跟我討論寶寶的名字,我也很榮幸是除了親近的家人以外,第一個知道寶寶名字的人。寶寶的到來確實帶給他很大的快樂,在荷蘭有了自己的血親,也許他的孤獨感與認同感,會因此稍稍降低吧。

治療了腳踝幾次,我建議他再去找醫生拍張片子。幫人家治療時,我自己會有預期的成效,如果一直達不到,肯定是存在一些無法控制的因素。果不其然,在做了更精密的檢查之後,才發現兩塊骨頭之間其實未接合好,難怪腳踝一直痛。他說還好聽了我的話強烈要求醫生再檢查,不然這下慘了。說時,一邊搭搭我的肩膀並一貫露出那帥帥的笑容。

去年回台灣,再回荷蘭第一次去健身房時他也在,馬上跑過來給我一個大大擁抱,嚇死我了。因為他,我還被他的粉絲瞪過呢。雖然拉丁有氧的粉絲都跑了,但重訓還是有虎視眈眈的妹妹。有一次很明顯被瞪,我心裡偷笑,南的胸膛、背部和大小腿我不知道摸過幾次了好嗎?哈哈哈~還有還有,他刺在「該邊」的刺青我也看過啦!再瞪啊,啦啦啦~

去年十月,他脖子扭到又找我針灸 (他真的很常受傷)。下好針他說好久沒跟我聊天,他還滿想念跟我無拘無束聊天的感覺,於是我們就聊台灣的事,也聊他父母來訪的事。最後他和我說,十二月腳踝要再開一次刀,而健身房,卻已經通知他做到十一月底就好了。健身房有健身房的考量,南這兩年來受傷的頻率真的太高,一直要找替補的人相信對健身房來說也是很大的負擔。但我還是覺得非常可惜,因為他確實是一位非常盡責的教練。

那次針灸之後,我再也沒見過他,偶而在臉書看到他的動態,他會貼出女兒的照片,還有他自己健身房的消息。說實在話,除非他以後又這裡痛那裡痛,否則我猜以後再見到他的機會很小。我不會主動聯絡他,因為這段期間以來,我瞭解到他的太太法蘭卡其實控制慾很重,也非常會吃醋。健身房的朋友木娜,原本跟南超級熟,她說原本每天都會跟南通訊息,但因為法蘭卡生氣,南就將她和其他兩位女生從朋友清單中刪除了。法蘭卡會吃醋也是有點道理,南對男男女女都很好,拉丁人的熱情免不了摟摟抱抱,而且真的太多女生喜歡他了,法蘭卡沒安全感也真的不能怪她…

今天我去上另一位女老師的拉丁有氧,她用了好幾首南也曾經跳過得曲子,我一邊跳,一邊想起南跳舞時的表情,身體那麼陽剛,表情與動作卻是性感十足,感覺他跳舞時那禁錮的拉丁靈魂才真正掙脫出來,狂野的扭動身軀釋放藏在心底深處的憂傷。南,真幸運我們曾經在你帶領下擁有兩年無可比擬的拉丁有氧課。每當你感到孤獨時,請想想這兩年跟我們一起跳舞時的歡笑,那些笑容,都是真心的,包括你的笑容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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