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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鄒是個敏感、細膩、吃苦耐勞又熱心助人的大男孩。

是在美國出差時認識他的,他代表大陸測試簡體中文,而我當然是負責繁體中文。

在美國那個冰天雪地的小鎮上,我們一行人只能待在實驗室中不停的趕工。雖然也認識其他國家的代表,但總是與同樣說著中文的大陸人,交談的比較多。做到頭暈或機器故障時,偶而就會和小鄒分享一下我去大陸旅行的照片和感想。

我一直覺得小鄒是那種懂我,又能欣賞我種種面貌的人。秀給他看我在西藏的照片時,即使在照片中是那麼醜那麼土的樣子,他也能看出我是打從心底快樂。他甚至說,那樣子笑著的我,好美。

在這三個多月中,和小鄒建立起一種淡淡的友誼。他雖然是大陸人,但有一顆寬廣的心。

這個專案結束後,我們各自回國,也沒有繼續連絡。

一直到下一個版本,我們再度是簡體中文和繁體中文的負責人,他發了一封信給我,只簡單的說,很高興知道是妳再次負責這個專案。

其實我也很開心。

於是我們經常透過電子郵件還有 MSN,討論在處理專案過程中遇到的各種問題。有時他幫我,有時我幫他。雖然一個在深圳一個在台北,但卻感覺我們很接近。有時他也會撥電話給我,叫這個晚晚還不睡得小姑娘,快快上床。

除了討論工作,也聊了一些內心事。包括夢想中的一畝地,還有想到幾成鄉愁的西藏。

那時我已打定主意,完成這個專案之後,我要離開公司,再度踏上西藏這塊人間淨土。而小鄒說,他要陪我一起去。我說,好。

陰錯陽差,這個專案結束後,小鄒要派到多倫多出差,公司原也屬意我去,卻因為我提出辭呈,而另派他人。

沒關係的,那時我已經自由的跟鳥兒一樣了,我可以自己飛去。

卻沒想到,這一步,改變了一切。

將近兩年不見小鄒,他還是我印象中的樣子。一樣溫和,謙遜。

但我不知道是我變了,還是他變了。對於一同出門,尤其是一起吃飯,每每讓我極度不耐。

小鄒寬廣的心,面對美式料理,卻是極度封閉。即使上中國餐館,仍不時聽到他對各個菜餚的批評。幾次之後,我終於對他說出:在四川吃辣而要抱怨菜辣,是菜的問題,還是人的問題?小鄒不語。

我想小鄒很失落,因為我不是他心中那個笑的甜甜的汪汪了。我總是不耐煩的。

於是我逃離多倫多,獨自前往魁北克遊蕩了十天。這十天中,只撥一通電話對他報平安。

回到多倫多,卻因為在房間與學弟聊了很久的電話,讓他氣憤的以為我是在躲他。其實我是因為聊到台灣和大陸的問題,怕他尷尬,才躲在房間。

但經過這個事件,我對他,也是心灰意冷。

離開多倫多前幾天,我試著心平氣和,但這中間的裂痕,畢竟是存在了。之前那淡淡的友誼,已不在。

小鄒的敏感,讓我害怕。我的逃避,讓他不安。

於是在那麼一天,兩人坐下來,談了此次分別之後,是否西藏再見。

小鄒主動說出,這樣子的情誼,是不適合一起長途旅行的。我點頭。

就這樣,放掉了我們討論了將近半年的計畫。

而小鄒即使已經忙到連吃飯都沒時間了,仍是堅持送我到機場,他說,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妳了...

分別自今,又即將滿一年。曾經收過小鄒寄來的電子賀卡,沒有署名,沒有內文。

而我的人生,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改變。多倫多之後,我沒有單獨去西藏,我飛到荷蘭。

小鄒,我不知道當時你心境上的變化,是否太多,多到讓我無法承擔。或者我應該明白告訴你,我對你,只有朋友的情誼,而我希望你,也是一樣對待我。但我其實是沒自信的,我根本無法確定,你對我的友誼,是否已變化了。我們誰都沒有說清楚。

只是有時候,我仍會想起小鄒,想起曾經的那份恬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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